金夫人的心臟支架手術,被安排在一個禮拜後。
這幾天金子軒一個人操辦了所有照顧媽媽的工作,每天親自替她擦身體清潔,任何有關照顧的工作,全都親力親為的完成。
江厭離是負責金夫人這一床病人的主要護士,她每日固定時間都會來到這裡,進行例行的檢查及護理動作。
在她檢查完金夫人的機器及維持器後,她退出床邊的位子,讓金子軒可以往前一步靠近床邊,好讓他幫金夫人擦身體。
這段時間裡,江厭離看著金子軒那個疲憊的模樣,好幾次都想要開口協助,但都被金子軒那個環繞在身上的黑暗低氣壓給震住,嚇的她實在是不太敢開口和他說話。
直到這次,因為換了一台更複雜、管線更多的維持器後,金子軒嘗試了幾次後,都沒辦法順利的將金夫人的衣服好好穿回。
江厭離在一旁看了好一會後,才有些試探性的小聲開口道“金先生,我...我可以幫你的。”
“不用。”金子軒一口回絕了她的幫助,並還在自己嘗試著要如何將衣服,好好地繞過那些複雜的管線。
“那個...抱歉,你如果繼續這樣穿的話,會壓到旁邊維持器的運作。”江厭離擔心的看著他的手,不停的穿梭在管線之間,就怕一個不小心,他就會干擾到機器的運作。
金子軒聞言,默默的放開了尚未擺放好的醫療管線,冷漠的回望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後,躊躇不前的江厭離,淡淡地說道“...那要怎麼用?”
這句話是這幾天下來,金子軒對江厭離最為友善禮貌的一句話了。
江厭離一聽到金子軒在詢問她該如何用的時候,瞬間開心了起來,她朝著金子軒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溫柔的說道“嗯,我幫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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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這幾天內,江厭離都會試探性的與金子軒搭話,除了一般例行協助照料金夫人外,在金子軒累倒在一旁坐著,不小心睡著的時候,給他蓋蓋毯子或貼心的沖了一杯咖啡放在桌上在送給他喝。
金子軒一開始雖然有些抗拒,但幾天下來後,漸漸的也改善了自己的態度,但金夫人的病情依舊沒有好轉,反而在後來的幾日裡,有生命跡象的危險,讓金子軒的脾氣,再加上連日的照料,更加暴躁了起來。
醫院方的一再拖延,讓他不滿的情緒無處宣洩,醫院原本的伙食就已經不是那麼美味了,這下讓他更是對吃飯沒什麼心情吃,接連餓個一兩餐,對近幾日的他來說,已經是稀鬆平常的事。
江厭離對於金子軒這幾日的身體狀況是很擔心的,她默默的在一旁觀察金子軒的日常照料生活,並把金子軒對金夫人的貼心全看在眼裡。
原本她只是因為自己媽媽虞紫鳶的一句話:『金夫人是我的好友,替媽好好看照一下金子軒。』才特別關注金子軒的,沒想到自己卻陰錯陽差的有點喜歡上了這個人,雖然現在的脾氣是有些暴躁,但江厭離知道這是金夫人的身體狀況一直都沒有好轉,才讓這些帶給金子軒的壓力和疲憊,導致他變成現在這副模樣的。
儘管知道這幾日金子軒的脾氣陰晴不定,但今天的早餐和午餐都沒吃的他,還是讓江厭離忍不住又擔心了起來,她趁著晚上例行檢查金夫人的狀況時,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金先生,你今天...吃飯了嗎?”
金子軒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在江厭離的身後,盯著她替金夫人檢查點滴的狀況。
一切都檢查完畢後,江厭離才轉身望向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金子軒說道“感覺你好像瘦了...。”她在有些陰暗的病房內,甚至還可以清楚的看到金子軒眼眶下的烏青和嘴角邊的鬍渣。
“江小姐,我想...這應該不干你的事吧?”金子軒沒有看向江厭離,而是繼續盯著金夫人憔悴昏迷的面容,微微皺起了眉。
這句話瞬間賭的江厭離不知道該如何回話才好,她稍微想了又想,考慮了一下後才有些吞吐的說出了這些,“嗯,抱歉,我媽要我多看照顧一下你,畢竟你是金夫人的兒子...。”
金子軒像是聽到了什麼關鍵詞後,脾氣立刻被提了起來,他不客氣的直說道“那麻煩你告訴醫院,盡快幫我媽安排手術好嗎?又要在等幾天是怎麼回事?”
江厭離發現自己好像不小心講出了某個關鍵詞後,才慌張的想要補救剛剛說錯的話,“呃...醫院的安排是有他的規則存在的,所以...”
金子軒貌似聽不下去了,直接一個強硬的回答道“所以我媽看起來是救不回來了,就可以這樣被你們醫院一直延後?”
“不、不是的,只是-----。”江厭離又再一次被金子軒的暗黑氣場給嚇得連連往後退,直到退到了牆壁後,她才緊張的望著金子軒那個即將要失去理智的恐怖面容。
金子軒直望著江厭離惡狠狠的說道“只是什麼?你說說看,我聽看看啊?你們醫院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他已經無法再忍耐醫院的拖延了,金夫人的狀況讓他失去耐心。
就在這一刻,一直在病房門外等著的魏嬰,聽到了病房內的談話後,儘管知道這是失禮的行為,也沒辦法阻止他衝進來的衝動。
魏嬰剛才在護理站遇到溫情姐後,得知江厭離目前正在巡房,便開開心心的提著剛剛買好的珍珠奶茶,想要來探個班並給江厭離一個小小的驚喜,哪知道原本他是想乖乖的等待江厭離將工作都處理完後,再出來與他小聊一下的,沒想到病房內卻傳來病患家屬與自己乾姐發生衝突的對話。
“喂,你誰啊,這樣對姐姐說話的。”魏嬰踏進來後,就看到金子軒和江厭離的站位距離極其近,然後又看到金子軒一臉兇狠的樣子及江厭離那個明顯被嚇到的臉色,更加氣憤的直接擋在江厭離和金子軒的中間,一樣用著兇狠的目光盯著金子軒看。
直到魏嬰將她人拉到一旁後,江厭離才從剛剛被嚇到的愣神樣子,回過神來,她望了一眼兩個人劍拔弩張的樣子,緊張的說道“阿嬰,你來了,先到旁邊去。我在跟金先生溝通呢,沒事的,別擔心。”說完,並拉著魏嬰想要往病房外面走。
結果魏嬰被金子軒那張臉越看越不爽,有些阻止江厭離拉著自己的手,並直接伸出手指著金子軒的鼻子,小聲的罵道“哪有病人家屬可以這樣對護士說話的,你兇什麼兇?”
畢竟還有病人在,魏嬰還是有控制自己的音量的,但反倒是金子軒已經顧不了這麼多了,直接被魏嬰挑起來的怒火,讓他此刻控制不住,“兇?你也不問問她醫院是怎麼安排我媽的手術時間,這麼晚,是想拖到我媽直接上天堂才要來進行手術嗎?”
魏嬰聽完後,心中的整把火瞬間被點燃,他也不想管自己的音量了,直接怒氣沖沖的又再次把江厭離拉至身後,並回瞪著他說道“你!你這個人怎麼那麼不講理啊,就說醫院有他們自己的流程了,你還兇我姐姐,你有病吧?”說完,感覺好像再不阻止他們,下一刻就要打起來的趨勢。
這時江厭離看著他們這樣鬧,像是看不下去了那般,直接沉下臉色走到魏嬰和金子軒的中間,並對著魏嬰平靜的說道“好了,都別說了。阿嬰你先去一旁等我。”
魏嬰看著她的臉色後,知道江厭離這下是真的不高興了,原本還想繼續和金子軒吵架的氣勢瞬間被江厭離一個臉色,收拾的乾乾淨淨,並把正要說出口的嗆聲全都吞回了肚子裡。
金子軒看著魏嬰這樣的轉變後,反而更加嘲諷了,他一臉不客氣的直接開嗆,“呵呵,這位先生,請問我在跟護士小姐說話,到底干你什麼事了,啊?”聽到這裡的魏嬰原本還想多說什麼來反駁,卻被江厭離一個眼色搖頭阻止。
金子軒看著他一臉想說又不能說的臉,瞬間有種惡氣可出的快感,直接變本加厲的嘲諷道“喔,我知道了,你,是屬於住海邊的。”
“你-----!”魏嬰這下被金子軒氣到直接揚起了拳頭,被江厭離給一把擋下。
“阿嬰!”江厭離對著魏嬰大喊了一聲後,轉身帶著歉意,對金子軒說道“對不起,金先生。我...我會盡量再幫你詢問看看的。”
魏嬰在江厭離的身後不滿的抱怨道“姐姐,你怎麼還這樣跟他道歉,他先兇你耶!江澄要是看到了,不一拳揮在他臉上都算客氣了,你居然還跟那個人道歉...”後面的話,原本魏嬰還想繼續說,結果被江厭離慢慢的推出去病房外。
“好了啦,阿嬰走了!!”江厭離邊推人邊說道。
金子軒看了一眼退出去的兩個人,朝他們倆翻了一個白眼,“哼,不知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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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禮拜後的手術日,金夫人還是不幸往生了。
金子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活過那一天的,他的眼淚已經流乾了,臉上的淚痕更是乾了又濕,濕了又乾,可是他都不想管了。
上禮拜手術日,是他人生中最後悔的一天,後悔自己沒有守在金夫人的身邊。
那天剛好是明年二月調香大賽報名截止日的最後幾天,他遠在英國的老師特地打了長途電話,要金子軒趕快處理一下他的報名表及參賽作品,因為主辦方收到的資料不完全會,但是他的報名表及學校相關調香證件全都在英國,再加上金夫人剛好在這一天進行手術,所有的事情卡在一起,就是一團糟。
金子軒暗自咂舌,思考了一下後想到:之前寄報名表時,那天剛好和金夫人通電話時一邊處理的文件,導致自己的心思不夠專注,結果不小心漏掉了一些細節沒處理好。
而後,金子軒好不容易在郵局,重新寄出他的學校證件及報名表後,終於可以好好坐下來喘了一口氣時,卻接到來自金光瑤的電話。
『金子軒,你人在哪?』金光瑤的口氣異常急躁。
金子軒接到電話時,有一股隱隱不安的感覺,但他始終相信他的媽媽一定可以度過難關的,畢竟江厭離前天才特地為了他的媽媽去寺廟求了一個平安符給他。
『我在郵局,要過去醫院了,媽怎麼樣了?現在手術時間應該還沒結束...』金子軒的話越說越小聲,越沒底氣,他看了一下手錶才發現現在的時間根本不到手術完成的時間,甚至還有點太快了...
金光瑤直接打斷他的話,衝著他直說道『媽沒心跳了!!正在搶救中,你趕快過來,怕是不行了...』
『什...好,我立刻過去!!!』金子軒連驚訝都來不及,他只能快速的說完這句話後,衝出郵局門口,路上著急的叫了一輛計程車後,就往醫院趕去。
很不幸,一切都晚了。
就在金子軒匆匆忙忙的趕去醫院後,江楓眠已經一臉遺憾的從手術室裡走了出來,並且正在和淚流不止的金光瑤說話。
金子軒一把衝上前,朝著正在脫下手術口罩的江楓眠,激動的大聲說道“我媽,我媽她怎麼樣了!!江醫師你,我媽,現在是...不是開玩笑的吧?還有救...”他緊張的話都說不清不楚了,看了一眼在一旁流淚的金光瑤,又看了看江楓眠身後的手術室燈,不敢相信手術失敗的事實,猶如晴天霹靂的感覺,只覺得金夫人沒來的及說的『再見』,一切都來的太突然。
這不是真的。不是!
“抱歉,我無能為力,金夫人的身體產生嚴重的排斥,我-----”江楓眠的話都還沒說完,就被金子軒失控的笑聲掩去。
金子軒的臉色極為難看,他努力保持他的笑容和禮貌,卻發現好像連自己都騙不過自己,那個殘忍的事實就在眼前。
不。我媽不會這麼突然就...。
“呵呵...江醫師,我知道您醫術高超,但真的別開這種玩笑...真的不好笑啊!”
“子軒兄...”金光瑤難忍自己悲傷的情緒,輕輕地想要拍金子軒的背,卻被對方給一把揮開拒絕。
“你閉嘴!有你說話的份嗎!?”金子軒朝金光瑤吼道,他已經沒發現他的眼淚已經止不住,硬是擠出一個難看的表情狠瞪著他,那個表情已經不能算上兇狠了,就是一個形容詞,都沒辦法完整詮釋金子軒現在臉上五味雜陳、不相信的表情。
“抱歉。”江楓眠不忍再看他們淚流滿面的樣子,而默默的退到一旁,讓他們兄弟倆可以看到江厭離正默默的推著金夫人的遺體往外走了出來。
“...媽。...媽!!!”金子軒崩潰的哭喊,但是再怎樣哭喊,都喚不回那個疼愛自己的媽媽了。
沒來的及說的再見,永遠也沒機會可以說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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喪禮在金夫人往生後的第十四日舉行,烏雲密佈卻沒有下雨的日子。
天空很陰暗,沉重的彷彿千斤都壓在烏雲上,很重很沉,空氣裡滿滿都是下雨沉悶陰鬱的味道,但天空卻下不了這帶著灰色悲傷的雨,如同金子軒本人般,已經哭乾了,流不出眼淚。
這幾日裡,金子軒又開始逃避這一切事實,像個窩囊廢那般,過著失魂落魄的生活。
不願意相信這一切是真的,他沉默的看著金光瑤操辦著那些喪禮需要的東西,又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傳來調香大賽報名成功的電子郵件和時程後,輕閉上眼,長舒了一口氣。
直到喪禮一切都結束後,金光瑤單獨找了金子軒談話,他想要把這一切的遺憾,全部都說給金子軒聽。
“金子軒,我知道你一直很討厭我,但我有些話,我想對你說。”金光瑤站在金子軒的面前,望著他人低頭不語的頹喪樣子,平靜的說道。
“...你想說什麼。”金子軒沒有抬頭望向他,而是繼續低著頭看著地板,不知道在想甚麼似的。
金光瑤從口袋中拿出一封信,並將那封信伸到金子軒的面前後,說道“在你聽我說之前,我有一個東西要給你,之前一直沒機會給,現在終於可以把它拿給你了。”
“...什麼?”金子軒聽了話後,撇了一眼那封信上的署名後,不屑的說道“...那個人的信?哼,這種東西我才不想看。”
“金子軒,你先看,不看你會後悔的。”金光瑤忍住了想要揍他一拳的衝動,再度耐下性子向他說道。
聞言,金子軒一把粗魯的跩過他那封信,沒什麼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後,坐起身子翹起二郎腿,沒好氣的說道“好。我倒要看看那個人到底寫了什麼。”
接著,他便拆開信件,閱讀了起來。
給子軒:
子軒,我的兒子。在你閱讀這封信的時候,也許爸爸已經不在人世了。
對不起,小的時候離開你媽還有你,現在可能又很自私的要先離開這個人世了,但我想來想去,還是想要好好地跟你說再見。
我知道看到這邊你一定不想看了,也不想知道我又要說什麼藉口,但是我還是想跟你聊聊我的過去。
爸爸年輕的時候和你一樣,毅然決然的選擇了調香師的路,很意外吧?
你在16歲的時候,聽到你跟你媽在那邊說調香的興趣時,其實我真的蠻驚訝的,我沒想到我的兒子居然和我有一樣的興趣,那個時候偷聽到你們的談話讓我很高興,但同時也很擔心,畢竟調香師的這個夢,要實現的代價實在是太大也太困難了。
後來,我好幾次特意在你面前說些難聽的話,要你放棄這個夢想,就只是怕你步上我的後塵。如果真要說起來,那也是我自己不行,擔心你會和我一樣,才會這麼對你說的。
唉,真要這樣說起來,我真的做爸爸做的很失敗。
因為我自己做不到,也做不來,就一昧的要你放棄,也是太自私、太自以為是了一點。
可是,我只能說。子軒,調香的夢想要實現的代價太大了,如果沒有勇氣,是沒辦法承擔這些事情的,如果你真要繼續,希望你不要和我一樣。畢竟調香師的路非常窄小,爸爸沒機會、沒能力可以擠進去,希望你往後的路,有人可以一起支持你完成你的夢想。
說說我和你媽,還有你弟弟的事情吧。
我承認我年輕的時候,那時的確是太貪玩了。所以先和你媽有了你之後才結婚的,但沒想到那個時候,爸爸另外一位一夜情的對象,同時也有了你弟弟阿瑤。
爸爸後來得知你弟弟的存在後,不敢直接跟你媽說,一方面很對不起你媽媽,另一方面則是那個時候調香比賽的壓力,讓當時的我實在喘不過氣,所以才背著你們離開家裡的,獨自一個人在外面工作,並默默的支付你們倆兄弟的生活費和學費。
儘管當年的我知道逃避不是個好的行為,但已經發生的事情說了再多都沒有用,而我也希望你可以不要像我一樣逃避這一切,該面對的,還是得好好面對的。
我已經沒有任何理由,可以奢望你和你弟弟可以原諒我當年的這種行為了。
但是爸爸最後想說的是,希望你可以和你弟弟阿瑤好好地相處在一起,你們都是爸爸的孩子,是爸爸對你們的虧欠太多太多了,如果要怨的話,怨我就行了。
子軒,這是爸爸唯一的心願了。
永遠愛你的爸爸。金光善。
閱讀完這一封信的金子軒,“呵呵...這什麼?”他不屑的嗤笑了一聲望著金光瑤說道“寫封信就能擺脫這些,求我原諒?真厲害。啊你也這麼容易就被收買,真愚蠢。”
“金子軒。”金光瑤的眉眼皺了起來,在他眼裡的金子軒,現在整個人看起來只有兩個字可以形容:可悲。
金子軒像是看膩了金光瑤用這種可憐的眼神看他,他直站了起來,對著金光瑤惡狠狠的說道“金光瑤,你想說什麼?那個人就是禽獸阿,早年要不是他還喜歡玩女人,我們會被生出來?我媽會這麼痛苦嗎?你還想幫他說話?啊?”說完,像是想到了什麼,還刻意笑出聲,繼續嘲諷道“啊,對了,畢竟那個人就愛逃避,最後還逃到你媽的懷裡去了啊。”
“金子軒,你聽我說。”金光瑤耐下性子聽他說完話,只是他剛才又差點忍不住想要一拳打他都衝動,他深呼吸一口氣後,繼續平靜的說道“爸爸他後來並沒有來我和我媽這裡,但我知道他也沒回去你們那邊,我向你保證。爸爸是到最後發病了,才回來找我媽的。”
“蛤?發病去找你媽?那我媽算什麼?”
“爸爸一直都不敢對你媽說。”
“說?又要逃避?哇,那我真不愧是他親生兒子,呵呵呵呵...我也很愛逃避。”金子軒突然想起不久前,金光瑤曾經罵他逃避這一切只在調香的世界裡後,又再度揪緊了他的領子口說道“你他媽想嘲諷我就直接說,別這樣拐彎抹角的,看了噁心。”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媽其實一直都知道你們的存在,也曾經勸過爸爸不要管我們,回去找你們的,但爸爸自己堅持不要,我們也拿他-----”
金子軒像是不敢相信他說的話那般,放開了金光瑤並推開他,“你不要再騙我了,那個人怎麼可能。”
金光瑤被金子軒一推,往後踉蹌了一步,好好地站穩了才繼續說道“金子軒,我一開始也是不相信的。是我媽後來告訴我,她說她偶然在醫院的心臟病科和你媽認識後變成好朋友,慢慢的開始聊天後,才發現我媽和你媽所說的人,都是同一個人。”
『對不起,金夫人。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
『孟詩,你怎麼突然這麼說?我們都是婚姻失敗的女人,沒什麼好對不起的啦,放輕鬆、放輕鬆點。』
『金夫人...其實你這幾天跟我說起的你那位丈夫,和我說的人,好像是同一個。』
『哎呀,你真愛說笑,怎麼可能哪!那個人雖然離開我,但從來沒提到離婚什麼的阿...現在想來,也許是我太逼迫他了,才讓他這樣逃離我吧...。』
『不,金夫人。你的那個丈夫就是金光善,對不對?』
『你...你怎麼知道。難道你真的...?』
『是的。我是他二十幾年前的情人...對不起,我也是後來懷上了阿瑤,我才知道那個人已經和你結婚了。』
『是嗎...?那...他後來都是去你那邊住嗎?』
『不,沒有。那個時候他是堅持自己一個人住的,說什麼也不願意和我們一起住,當然我也勸過他,不然就回去您那邊吧,他說他沒臉見你...所以不敢回去。』
『這...這是真的嗎?』
『是的,對不起,金夫人,我不是有意要破壞你們的家庭的。』
『沒關係,當年我相信也不單單是你的問題而已,我和光善之間的事情,也不會是一個人造成的...縱使我當年恨他,恨他離開、恨他不負責任,但這些年下來我也有點看開了...。』
『金夫人...謝謝你的諒解。你真是一個好人。』
『我也不是什麼好人啦...只是突然得了這個病,我想我人生可能隨時都會走,也就沒那麼在乎這些過往了,我現在覺得珍惜當下,還是比較重要的事情。』
『金夫人...你能這麼想,真是太好了。只是我這邊還有一個請求,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聽我說說呢?』
『你說吧,這幾天下來跟你相處聊天,我覺得很開心終於可以見到你,如果可以幫忙的話,我願意幫你的。』
『我有一個兒子你知道的,跟你兒子同歲,雖然我知道這樣講有點太厚臉皮了,但我還是希望我走了之後,能有個人可以繼續照顧他,難得我們有這個特殊的緣分,畢竟爸爸還是那個人呀...』
『你呀,別說這麼不討喜的話,當然如果你...哎呀,我自己在那邊說這些,總之如果你真的出事了,我答應你,會好好看照你兒子的。』
『謝謝你,金夫人。』
“不可能,你在騙我!”金子軒朝金光瑤咆哮道。
他不相信金夫人居然就這麼妥協了這些事,他人在國外的時候,自己的媽媽不僅生了病,甚至去醫院時,還誤打誤撞的認識了金光善20年前一夜情的對象。
世界哪有這麼剛好的事情。
“你不想相信也沒辦法,這就是事實。”金光瑤看著金子軒這樣也是難受了起來,他繼續說道“你的媽媽也確實接受了我,並好好的完成我媽的遺願,我和你媽互相照顧了一段時間,你後來也是知道的。”
“我...。”
金子軒被他的話,瞬間賭了一口氣,說不出話來。那個被他睜得大的瞳孔,不停的在回想著之前金夫人想說的話。
這件事,他其實知道的。
金夫人好幾次想要對他說話,但後來全都被他用各種理由推拒、拒聽。
只因為他不想接受事實。
金光瑤看著他好像冷靜下來了,接著說道“阿姨,不,媽媽之前一直就很想要跟你說,你一直不想聽,一直逃避這些事情,才會錯過媽媽想對你說的話。”他再度停頓了一下,並深吸一口氣,“有些事情,遇到了就是緣分。我們能有這些特殊的緣分,難道不該好好珍惜當下嗎?那些事情-----”
“你閉嘴,閉嘴!!!”金子軒直接暴躁的打斷金光瑤的話。
緣分。笑死人。
珍惜?當年那個人有珍惜自己的媽媽會變成這樣?
藉口。全都是藉口。
就算人都死了,死了也不能原諒。
“我不想聽你在那邊幹話,你給我滾!你現在就給我滾!滾!!”
“金子軒...。”金光瑤有些訝異,他原本以為金子軒就快要接受自己所說的事實了,但最後還是沒能說服他。
他有些失望的朝著金子軒說道“...好,我滾。你自己好好想想。電話我寫在那封信後面,想通了,我們隨時可以聯絡。”
可能,金子軒需要一點時間思考和冷靜。
畢竟當初,金光瑤在接受這些事情都時候,也花了一點時間思考過的。
有些事,該過去的,總該過去的。